118阙

郑良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千千小说网 www.qqxs.in,最快更新宫阙最新章节!

    我没想到我遭到了阿南的激烈反抗,我不过是抱抱她,又想摸摸她的脸而已。以前这样的调笑阿南都是随我意的。

    我的手在沾了一手药膏之后。她锋利的小牙齿一点也没迟疑的在我的手掌边上切了下去。

    我一声大叫,怀疑我的尖叫能掀掉屋瓦,把整个皇宫已经入眠的的人们全都惊醒。

    好在,我一叫阿南就松了口,退后几步,戒备的看着我。

    如意和阿瓜两个冲了进来。

    我甩着手跳脚,“给我块帕子。”我大喊。

    如意动作快,已经把一块干净帕子拿了出来,这孩子上来拉着我的手,想看看我的手到底怎么了。我一把将帕子夺了过来。

    赶走两个不明所以的孩子,我将已经躲到墙角的杂南拖了出来。

    “别这样看我,”我说,“再一次把阿南搂到怀里,你逃不掉的!”我不管阿南如何在我怀里挣扎,牢牢的将她的脸固定在我的胸口,“现在让我看看,那流了那么多血的伤口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用帕子轻轻拭阿南脸上的药膏,那臭烘烘的药膏亏得她也敢往脸上抹。

    阿南一直的呜呜的挣扎着,将许多药膏蹭到我衣襟上。但她瘦瘦的小骨头哪里是我的对手。我的手所过之处,阿南白皙的小脸上那些可恶的药膏一扫而光,露出她光滑细腻的脸蛋来。

    我丢掉帕子,退后几步。仔细看阿南的脸。

    阿南瞪着她的大眼睛瞪视着我。

    阿南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伤痕,和以前细腻柔滑。可我不放心,转身想去床头取了灯来,好再仔细看看。

    阿南在我身后突然推了我一把,直将我推倒在床上,“我没受伤!”她大声的说,“我骗你的!”说完生气转身想走。

    我打个滚,索性躺在床上笑,“别出去,出去大家就都知道你没受伤了。”

    阿南停住,恨恨的瞪着我。

    她的小脸红彤彤的,不知是我刚才擦的还是生气气的。

    “我就说嘛,我明明觉得剑尖应该离你的脸还远。”我有些得意,“我武功虽不能独步天下,但准头也不至于那么差。”我想了想,“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阿南的圆眼睛映着灯光,“石榴汁。”骗了我,害我翻来覆去纠结这么久,她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恰恰相反,她得意着呢。每到这种时候,阿南总是这又狡黠又得意的小模样,我是又爱又恨。

    “你居然备了这种东西去见我!”我突然想起来问,“你是事先知道冯嫣儿要干什么吗?”

    阿南抬了下巴,一声冷笑,“你那位心肝淑妃又不是第一次害我了。别忘了如今是我在宫中主事,冯家派女人入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无论姓冯的想干什么。我早想好了,这一回不见血不罢休。”阿南的面色黯淡下去,“我只是没想到,向我出手的人会是皇上。”她的声音也一路低下去。紧接着化为一片苦涩,变成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其实我早该知道,皇上能动手第一次,迟早就会有第二次。”

    “不是这样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看一眼阿南的额头,又缩了回来,“阿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伤害阿南,对我来说,上一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好好的待阿南,没有看到阿南的好。这一世,我也许还是没能做得有多好,但最起码,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告诫自己,千错万错,至少有一件事,我不能再错,——我不能对不起阿南。我不能再让那个在大雪中拉着装有我尸体板车的瘦瘦女人失望。

    “阿南?”我试探着叫她,“你不会真以为我变心了吧?”我仔细打量阿南的脸色,“阿南?”

    阿南的脸色始终不变。她也在看我。

    “皇上想从淑妃那里得到什么?”她问。公事公办,听不出她的心绪。

    我暗暗出了口气,“一个人。”我说,“我一直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人。”

    “我认识的?”

    我先是摇头,又忙点头,“你见过。”

    阿南歪头想了好一会儿,“那个李夫人到底怎么了?皇上为什么一直盯着那女人?皇上好像对她很有兴趣嘛!邓香去查过那女人的底,说是她本就是洛京人士。至少现在她自己是这么对人说的。以前她在我母亲身边侍候时,我只知道她是北方人。那女人得罪过皇上吗?”

    我笑了,阿南猜错了。“我对一个以色惑人的妇人能有什么兴趣。”我摇头,“身为帝王,真正能让我关注的,最起码也得是江山天下。”

    阿南走了过来,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床边坐了下来,她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表示她在洗耳恭听。

    我凑到她身边去,挨着她坐,“这不是男女之事,”我说,“我实与你说吧,那位李夫人是我父皇派去南楚你父亲身边的。”

    阿南歪了头,眼睛里全是惊奇。

    我把母后告诉我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阿南,最后总结:“那妇人原本就出自这个宫廷。”我指指脚下,“她曾是我父皇我女人。”

    一直沉默的阿南,此时嘴里漏出一声含糊的惊呼。

    “没错,说来她其实已经侍候过三个皇帝了。”我笑起来。“这女人也算奇人,与她有过过往的皇帝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就是这样她还不死心,我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还有意再侍候第四个皇帝。”

    她侍候过三个皇帝没错,可她没有一次能有始有终。其实这也许倒是这女人的悲哀。

    阿南乌溜溜的大眼睛嗔怪的瞪我一眼。

    我忙摇手,“别看我,第四个皇帝自然不是我,她另有所图。这才是我盯上她的原因。”

    阿南的眼珠开始乱转,转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李夫人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老九?”

    我噗地一声,“老九是沈德妃之子,李夫人是沈德妃的侍妾。她自己另有一个儿子,没有进入皇家谱碟儿子,就是我上次让邓香帮我打听的。”

    阿南沉默着,在盘算着什么。她那细细的眉尖蹙在一起,可爱的歪着头。

    我笑着用拇指去她脸上抹刚才没擦干净的药膏。她一动不动,这一回没有躲开,像是想傻了。

    我的手指细细的碰触她细腻的肌肤,再一次觉得心满意足,我不用再添后悔忧愁,没有再一交铸下大错。这一切真好。今天真好!

    阿南没有事,比什么都好。

    就在此时我肚子里咕叽咕叽叫了几声。

    我这才想起,今天一直神魂颠倒,没顾上吃饭,到了此时,早该饿了。肚子叫得太响,实在是有失君威,不过这是在阿南面前,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的眼睛在她房间里乱转,找她那只红泥小火炉。

    阿南看我一眼,起了身,将她放在案上那只铜鼎抱了起来。

    铜鼎有些份量,我忙上去帮她。

    阿南又坐回床上,这一回她索性上了床,大喇喇的盘腿坐了。

    “是那个冯家接待过的贵客吗?”

    “阿南真聪明!”我夸她,也在她身边坐下,铜鼎就放我膝上,我打开盖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里面有好几只小小的漆木盒,我随便打开了一只,里面有我爱吃的蜜渍溏心藕,已经切好片的。我忙用手抓了向嘴里送,“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嘴被食物塞着,我说话便有些含含糊糊。“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儿子了。”

    阿南“切”了一声,怪模怪样的冷笑,“居然还的这种事。上回听皇上和酩香先生说起,我还以为你们说的是一对情人呢。”

    我嘿嘿了两声。

    “所以,皇上其实找的是一个潜在的兄弟吗?”阿南有些不相信似的,她知道我兄弟众多,已经够麻烦了,不差这么一个。

    我忙咽下嘴里的食物,“不,不是什么兄弟,从来就不是兄弟。”我认真的反驳阿南,“其实我找的是一个潜在的对手。”想一想,“阿南还记得江南画舫上那个刺客吗?”我问她,“我怀疑李夫人的孩子就是那个刺客。他的名字似乎叫李逸。”再想一想,“他一直想杀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他。”

    那人是上一世冯骥在宫廷中的内应,那个打开宫门放入反贼、割我头颅的人。对此,我怎敢有一丝一毫的忘记。有时我夜里都会在梦中梦到他。他和冯嫣儿站在一起,俯视着我身首异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那个阴沉不快乐的男人,这一世对我来说也是一直是阴魂不散,不时的显现在我的脑海里。连带着连我也不快乐了。

    我摸摸自己的颈子,那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阿南曾经为我缝合的地方我到现都还记得。

    “皇上怎么不吃了?”阿南好奇的盯着我,也许是我两眼发直的样子让她疑惑,“皇上要不要来点酒?我还藏着了瓶上一年存下来的石榴酒呢。”

    “不,不喝了!”我断然说,“等我找到那人,并割下他的头颅的时候再喝吧。那时我喝的就是庆功酒,到时第一个该赏的就是阿南啊!”此时我已经下了决心,该给阿南的,一点也不能少,阿南天生就该坐在那样的位置上。北帝南后,不仅不会有人诟病,还会得到天下归心。大肇的未来本来就是长流细水,得南北两方共同前进。父皇曾说,限阿南就是娶了大肇的未来,我现在已经体会到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用喝酒也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握住队南的手,“阿南,到时你就等好吧,我必不负你。”

    与我的激动不同,阿南冷淡的白我一眼,她还是在想着刚才的话题,“我还是不明白,你要找的,是那个什么李逸。那么淑妃和李逸又有什么关系?皇上要妾陪你演戏,还说淑妃会把你要的那个人带到你面前来。皇上是如何认定这一点的,淑妃为什么会把那个李逸带到你身边来?难道这冯大司马的千金,还能与宫廷的私生子有旧不成?”

    我呆住,嘴里还含着的食物也忘记了吞咽。终于还是谈到了这个,可这事我该怎么告诉阿南呢?要不,我告诉阿南这一切都是我梦里看到的?总不能对她说我死而还魂吧。再说我即使说了,也得她能信我才行啊!

    我一下子变得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向阿南解释。

    好在阿南已经不再问了,她起了身,“妾明白了,总之他们是有关系罢了。”她的眼里满是嘲讽,“皇上大度,对有些人的事,知道了也可以装不知道,更不会去对人说。”

    这口气中,讽刺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可我此时却十分笨拙。

    “那么妾也的个不情之请,皇上别再追究那块玉牌的事行吗?好歹妾和邓香并无什么关系,不过是儿时的旧友。时过境迁,能留下的不过是些互相帮衬情谊。直说吧,妾怕断了这层情谊,也就断了妾的后路。我楚司南的性格,无论如何,都得挣扎着活下去的。不要把我逼到死角。”

    我膝上的铜鼎沿着我的腿慢慢向下滑。我忙伸手抓回它。

    那块玉牌,终究是我和阿南之间的障碍,即使我想小心避过,到头来还是避不过去。

    “阿南为什么要收下那块玉牌呢?难道是没玉牌就没情谊了吗?”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