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奸臣

郑良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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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然低垂着眼睑,好一会儿突然又是浅笑了一下,“今天那个冯迈对我说了一些有趣的话,皇上想不想听?”

    “什么?”我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就严历了起来。她这是想好了,要对我说出刚才我就想知道的事了。真不容易!可我觉得,她说的话,大概又是我不想听到的东西。

    “冯迈说他其实愿意与他姐姐换个身份。”阿南赶快说。

    我没能一下子理会,“换?怎么换?他是男子。”

    阿南嘴角微抿,又不作声了。

    我想了一下,心里有些明白了什么,又看了一眼阿南,“朕的确内事上是笨了点,朕已经知错了。”

    难怪她刚才不肯说。这话看似玩笑,但实则是在讽刺我。阿南,现在大概是学乖了,她想谏诤,也不肯直说,反是让我自己领悟。

    阿南连我最可悲可怜的样子都见过了,在她面前,我认个错也不觉得丢脸。在这一方面我是丑陋的,阿南知道。我全身心的宠爱冯嫣儿,听不得别人的谏诤。冯迈半真半假的话,看似与阿南说笑,其实是脱口而出大实话,他是觉得他姐姐骗我很容易。的确是的,悲哀的是,至死我才看明白这一点。

    我起身站了起来,“不早了,”我说,“你也该休息了。”

    阿南立刻低了头,不敢看我。

    她现在肯定很忐忑,不知她这样对我说了冯家的坏话,会不会让我不高兴。

    我的确不高兴了,但那是对着我自己。我没能早把自己看穿看透,我真是活该。

    我没有在阿南这里留宿,我和她不是那样的一种关系。我想对她好,可不是那样一种好,若我对她和对冯嫣儿一样,那是看轻了阿南。况且,她也不喜欢。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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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果然一早下起雨来。下雨归下雨,早朝却是没有省略的道理。今夜就是七夕,再不说,我的戏就得演砸。

    我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可以与他们商量南巡的事了。说是商量,事实上完全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我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不会半途而废。

    此时,外面雨声连成一片,大殿间却静得掉落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所有的朝臣,都在听我说要南巡之后,变得不知所措。

    在阴沉沉的大殿里,我只专注的看着冯骥那迟疑变换的脸,心里知道,他也在想着对策,想着如何劝我放弃这次南巡的念头。在他想清楚前,我抢先开了口,“这一回去南边,还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南巡,也是我大肇父子两代收复南土后的第一次南巡。事关重大。”

    我其实早该去南边看看的,只是,我以前总是流连于的冯嫣儿身边的温柔乡中,过着荒唐的日子,总以为自己还有着大把的时间。现在看来,一切都未必,生命短暂,机会稍纵即逝。而我,抛洒不起。

    “当然,”我冲着冯骥眨眼,又继续说下去,“朕这次去,也打算带上合适的嫔妃,以示对南土的怀柔之政。淑妃是当然的首选。”

    冯骥还在考虑着,没有贸然回应我。

    “这可不一定。”李济一下子抬高了声音,“皇上,别忘了南乡公主是南人最敬爱楚烈帝的女儿。”

    我的眼睛瞟过去。我刚才说要南巡时,便看到李济脸上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知道这老家伙的小心眼,他是怕我出去乱花钱而已。不过,此时他因为要与冯骥抬杠,自己脱口而出说了这样的话,这正中我的下怀。

    “对,还有楚修容。”我正好顺水推舟,却还是假装考虑了下,这才装做不那么爽快的答应,“朕也一并将楚修容带去好了。”此话一出,等于已经把李济这文臣领袖搞定了。他们全都以为我是出去游玩吗?为什么全都阴着脸?他们也太小看我了。

    我看了看丹墀下的众人,知道他们中间想反对我南巡的人还极多,“南人归顺已久,但人心却还在犹疑,那日说起销金锐,让朕想起了想要真正马放南山,还得人心思定。朕这次南巡,是想祭祀南方大禹,让百姓体味到南北一体,天下归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必须安定大肇的南方,这才能保证我在困难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我知道冯骥这样的人对此可能会极不甘心。但我相信,眼下大多数的大臣还是能够理解的。

    外面雨下得凶猛,正如我那一洗前耻的决心。我毕竟还是皇帝,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人心、我有我的威严,在我的坚持下,大多数朝臣支持了我的计划。连冯骥也因为我的突然袭击,又答应带上他女儿,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就这么议定了。

    退朝后,冯骥果然没有马上离开,他默默的跟上我,阴沉的脸色足以让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我放他跟我到了御书房,自己在书案后坐下后,我并没有让他坐,只静静的等他先开口。

    我现在也看明白了,除非是让他坐上皇位,否则,我永远都没有办法让我这位冯爱卿高兴起来。

    “皇上不该答应让楚修容陪皇上一起南巡。”冯骥严肃的板着脸,一付正直敢谏的神态,此人一向不苟言笑,所以才骗得我把他当成了正直之人。看样子,他现在支持我南巡,只是不支持我带上阿南。

    “欧?”我故意显得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臣知道,昨日犬子的事让皇上不快了。”冯骥飞快地说,同时装做恭敬的样子,垂了头,“犬子小儿心性,心里藏不住事,,因为曾听说过楚修容的一点旧事,昨日猛一看到楚修容本人,便一时兴起,站住问了她几句。”

    “噢。”

    “他那些言语全是因臣口风不严,被他听去。这是臣的错。但,那些话,臣可不是虚言。”

    “啊!”

    “楚修容从小生长于金陵。皇上也知道,金陵风物简易,男女杂游而不知避讳,多多少少还留有蛮俗。楚修容身为公主,在金陵时,多有风言,想来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冯骥此时抬了一下眼,看看我。

    他说话简单直接,过去一向为我所重。但此时入我耳中,却只觉得格外刺耳。如今我可是已经知道,看似耿直的语言也有可能是谎言。而且表面的耿直,也许更有欺骗性。

    但我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在袖管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皇上这次若带了楚修容回南方怕是不妥,皇上就不怕那些王、谢、邓、6诸大姓的年青公子们蠢蠢欲动吗?”冯骥一脸的正义,向我深深一揖,“皇上三思。”

    我呆坐着。看着冯骥。他此时说这话,希望得到什么效果?是想让我只带冯嫣儿去南巡?还是索性就此至阿南于死地?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能够如愿以偿的。那么现在呢?我只觉得我紧握的手掌间,此时全是汗水。

    冯骥也沉默着,依然恭敬的拱手低头。他在等待,等待我问她阿南在南方时的旧行迹。

    我不会让他遂了心。

    “冯爱卿放心,”我终于开了口,自己也觉得十分的艰难,“南巡的事还没有定下来。除了嫣儿,究竟谁去,谁不去,现在说还太早。”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一切只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没有人能阻止我,就是阿南也不能。

    冯骥听我这样说,居然也就不再多言,他只向我拱了一下手,就痛痛快快的退了出去。我觉得他似乎能看穿我,看穿我此时内心的百感交集。奸臣果然有他的长处,李济那些老东西,哪有冯骥这样的涵养。

    冯骥走了,我又呆坐了很久。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最终,我觉得我什么也不能做。耐心与坚持,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搞定冯嫣儿。

    我知道,冯骥没有极力反对我南巡,绝对与我说我要带冯嫣儿同行有关。

    但,我根本不可能带冯嫣儿同行,带了她,我肯定是会被人掣肘,一切行动全都落和他冯骥安排好的圈套之中。我必定得摆脱冯家,今天的七夕之夜,就是我特地为冯嫣儿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