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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空眠：男，二十二岁，祖籍蜀中，十三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一岁即出任沧澜县令，政绩卓著，刚正不阿……
沈空眠的名帖刚刚递到添香阁，花魁蝶恋舞手中就已握着他的资料。
“这个沈空眠倒是难得，来任后竟足足熬了一年才进这烟花之地。”蝶恋舞随手捻起那份资料，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再清正的官，私下里都堪不破这男女之事。天下男儿，不过都是如此。
丫头小怜给蝶恋舞梳顺了最后一缕头发：“弄好了！小姐，要请苏大人吗？”
蝶恋舞点头，随手把名帖和资料丢进妆奁里。
沈空眠第一眼见到蝶恋舞时倒是一呆：没想到艳压沧澜的花魁蝶恋舞竟是脂粉不施、素面朝天。
随行的同窗好友罗韵才更是由衷赞叹：“人都说沧澜有三宝，雪灵参，玉遗珠，蝶恋舞。依我看这千年人参与万年珍珠加在一起都不及姑娘之一二！别的不说，单这份清丽天然，就非世间庸脂俗粉可比了。”
蝶恋舞浅浅一福：“公子过奖了，奴家山野之女，自是比不得京城里那些风尘名媛，不善装饰，平时也这样随性惯了，如今倒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两人文绉绉打着寒暄，沈空眠倒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只痴痴看着蝶恋舞。
眼前的女子算不上极美，却刚好合了他的心意。青衫素面，头上更无发饰，只一根翠玉箸随意插起头发，青丝如云，缕缕自然垂下，随风轻扬，丝丝拂在他心上，竟让他微微有些——心动。
蝶恋舞当然知道沈空眠的眼睛停在哪。
不错，她早已算计了这一个场景。因为她是个妓女。吸引欢客的眼光然后让他们尽量多地掏银子，是每个妓女的本分，她，蝶恋舞，也一样。
她也并不是没有化妆，相反，她的妆容耗了更多的时间。一如最有心机的女子往往可以装得天真无邪如清澈清澈见底的溪水。妆容的极致，是清水出芙蓉，只是不是每个女子都画得出，只有她们这些练习过千万遍的人才可以。
选择这样素面朝天的方式，自然是因为沈空眠的资料里清楚写着他不喜俗艳，只倾心于素雅古典的女子。她，蝶恋舞，不过是投其所好。
苏眉是不化妆的。一半是因为懒，另一半则是因为她确实生得恰到好处，唇红眉黛，多加一分颜色都会显得画蛇添足。这世上有一种女子算不上是美人，但五官气度都恰到好处，让人看起来说不出的舒服熨帖。苏眉，就是这样的女子。
苏眉的手很美，白嫩饱满，让人想起阳春三月。
此刻，这只白嫩如玉的手正在摇着骰盅：“来来来，压大开大，压小开小，大家快点下注哈！”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好多天没进赌场了，难得今天闲来无事可以玩个痛快，更何况连赢了十六庄。
“好，压定离手，我开了啊。”她眨眨眼睛，俏皮一笑。正要掀盅，突然瞄到了门外路过的沈空眠和罗韵才，便停了手：“不玩了，这盘算我坐庄的统输啦，你们把这银子分了吧。”说完便丢下刚赢的一桌碎银，快步出了赌坊。
“相公！”苏眉笑得一脸灿烂，扑向沈空眠。
沈空眠回头转身，轻车熟路地把妻子抱了个满怀。罗韵才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呵呵叫了一声：“嫂夫人。”
“唔。”苏眉转头朝罗韵才笑眯眯点了一下头，继续把脑袋埋进沈空眠怀里。突然她吸吸鼻子：“相公，怎么你的衣服……有香味啊？”
“啊……有么？你闻错了吧。刚陪韵才吃了点糕点喝了杯清茶而已。”沈空眠刮了刮她的鼻子。
“哦。”苏眉看了看沈空眠，又看了看罗韵才，有些不好意思。
“卖——冰糖——葫芦——”远处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在叫卖。
“相公，我要吃冰糖葫芦。”苏眉玉手遥指。
“又吃糖葫芦！你怎么就吃不厌啊？这么贪吃下去，回头又该嚷胖了。”沈空眠一边唠叨一边朝老汉走去。
看着“唠叨”的好友，罗韵才在一旁偷笑。
沈空眠已经忘了是怎样与苏眉初遇，只记得她这几年总在他身边，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细细算来其实他们相处也不过七年，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她就那样走进自己的生活，像一缕阳光，恒久照彻着他的生命。就那样，不知不觉，她参与他的几乎全部生活，然后做了他的妻。
其实苏眉不是他爱的第一个女子，他的第一份爱情给了一个骗局。那时他正年少，爱上了那个女子的百般妖娆，很爱很爱，爱到脸红心跳，爱到触到她的手都会兴奋得整晚辗转难眠……直到，他亲眼看到她跟另一个男子在一起缠绵。从此，他学会了喝酒，也是从此，他讨厌明艳妖娆的女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爱上苏眉的吧？她不美，但很温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含情，让他什么烦心事都不记得了。
而对于蝶恋舞，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她没有让他排斥的妖娆，也不像妻子一样有着熨帖入心的温暖，却另有一番清丽脱俗的风韵，她美，却不刺眼。而更让他惊奇的是：能琴善舞之余，她居然也精通文辞，甚至能与他诗酒相合。
沈空眠相信她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他相信她的脱俗，也相信她的纯洁与善良。是的，洁、善。
他不知道自己对蝶恋舞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他知道：以后，每月的官饷，只怕要收进添香阁了。
蝶恋舞晚上卸妆时就已经忘记了沈空眠。临睡前只嘱咐小怜让人淘好胭脂，明天见周员外时是要化浓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