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妖窝(三)

赵秋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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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啊,这捆仙索你一定有办法解开,对吧?”

    如她恍然的明悟,身后那懒洋洋的声音再补充,便完全对上号。

    他说:“你替我解开,作为报答,我将你安全送回去,可好?别担心,我身上有一法宝,可叫外头那老妖怪听不到这里头的动静,想提什么附加条件,还不趁现在说?”

    是的,这车厢里头的人只是要个助逃的帮手,如此动机不知是单纯还是将她看高了,以为是个道士就该学会如何收放捆仙索,可纵使苏白运气捡好因穿越千年一事知晓个不算解法的解法,也不见得能派上用场。

    当初为了解开身上的捆仙索,她没把嗓子给喊干了,重复就是那么一句,若真拿出来献宝,只怕捆仙索没解开,她反倒死得透透的,没商量与证明此言非虚的余地。

    “道士,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解吧?”

    那声音停顿了会,在马车外再次传来催促之音要他下车后,才懒洋洋的冲苏白补充道:“若你解不了,杀你,至少于我而言,还是轻而易举滴。”

    这样的人生观,叫她想起一个人,柳听白。

    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威胁过她。

    给她一个答案:否定就等于死亡。

    那声音忽而再起:“真好骗。”

    继懒洋洋的语调:“说你像我娘,若真像,老妖怪早吃了你,还能正眼都不瞧你一眼?说要你替我解开捆仙索,也不想想能困得住我的仙索岂是寻常。又岂是你这小小的蚂蚱能掰得开的?你竟然还真都信了,难怪被我舅舅骗来做了猎物,都不知急,一点灵敏的自觉都没有,傻愣站一边看了半会戏。命不久矣还不知的偷着乐?什么话都信,傻子一个。”

    如此相似!

    柳听白,柳听白,曾几何时,心血来潮的给她一个选择,是少卿的命,还是自己的命,当她认真思虑答案时,也说过这样的话‘这话都信,傻子一个’。又有几个人会随了他那性子,会自己去拆穿自己的谎言,太相似了。

    柳听白给了谎言,同时给出答案。

    身后的人,如果不是声音与说话的语气不一样。或许她真会有种错觉。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是扎在她心口的刀刃,是活生生的柳听白。

    “傻道姑,你怎么能蠢得一点灵性都没有?才能在今日的妖族聚会里,给人当起了门童,是打算被炸一炸香香脆脆的做一回火锅料吗?”

    恍然,他一袭白衣如同“昨日”站在那盛满茉莉的湖边,没有鲜血去染红那一抹绝望的他显得如此轻快与释怀,仿佛结局改写了似的,至少那是她潜意识所期待的结局。人如昨日还是活着的,告诉她“你是知己”。

    恍然是那样一个人活了过来,告诉她不必内疚,忘了那一柄利刃穿透了知己的心脏,他还活得好好的…

    忽然起了大风,记忆中的人变得狰狞,像是索命的厉鬼,咄咄逼来,复念着“是你,是你杀了我…”。

    明明隐约还有些清明记得,提醒自己身后人不是柳听白,可她的脑海越发的混乱,总忍不住将身后的呼吸去与那个人重叠,又加上心境上早有走火入魔迹象的困扰,此时一时大盛猖獗起来,竟叫她想要去求个死,还记忆中那个人一条命。

    不是他救了她,仅仅是她杀了他,所以要还这条命。

    若这修行路可不问心,仍还可以做她的苏白,她一定会在每每想起一个人而心如刀戳时,做下同样的选择,我生,他死。绝不会将自己逼到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境地。

    人心神失守时,心魔最喜平白添乱,叫她记忆如梭,生生从她隐忍的地方撕拽出来那些遗憾的记忆,这一瞬她甚至可以嗅到从未有过的绝望气息,反复问她:难道你就不想解脱?

    将她逼入绝境。

    “苏白!”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那清脆的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叫她一眼便认得,是少卿,她如今最为珍视的唯一亲人。

    灵台顿时清明起来,她也才意识到方才自己险些坠入魔境,彻彻底底走火入魔!

    太及时了,翎少卿一定是感应到她出了事,那一声唤,分明就是契印羁绊下的心灵感应,并不是真听到了声音,但却即时救了她。

    这恍然的清明,叫她意识到之前自己步入的危机,下意识的全身发寒。

    仅仅是一天前,她还思虑过自己如今的状态有些危险,却没想到这变故说来就来,她原以为自己是可以控制的,至少也能再压制个几年,当真是高看了自己,低估了走火入魔四个字。

    “…才心动期的修为,心魔竟也入得这么深,可惜了这身好资质。再放任下去,成魔还好,只怕连魔路都走不了,白白浪费。”

    不似于之前懒洋洋的语调,随着话落,苏白忽然感觉到身上的禁制被顷刻解除了去,还得自由身,她本能的一个旋身避退到一旁,将正面留给“敌人”。

    这才看清楚了“对手”的模样。

    还别说,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她一个旧熟,他像月隐。

    特别是这一双眼,像极了,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但却显得没有月隐那么“善良”,这眼眸里似乎真实的住着个暗黑的冰窖,藏匿在这美好的笑颜深处。

    将整个五官集齐,与月隐是有五分像的,其中四分都被这双眼占去,余下一分说实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反正一眼就有种感觉,是像。

    明明一个是俊逸的魅,一个是阴柔的美,丢在一块,都是决然不同的两人,她竟然可以看出“像”来,仔细了以后,连她都佩服自己的“眼花”能力。

    这人年龄看起来也差不多二十三四,跟外头那自称是爹的人表面年龄上相差不到哪里,一身素黄捆仙索将肩至肘节这一段给拴个严严实实,只能叫他双脚自由,还可稍稍动动手臂。

    左眼于他,还是看不出他的原形。

    不知是左眼出了问题,还是他口中的老妖怪爹爹并非妖类,反正她看不出这两人除了肉身以外的形体。

    那半新不旧蓝缎子着的是最简洁的道袍打扮,苏白眼尖恰巧看见衣角一侧有个细小的标志,若没瞧错,那是最寻常不过的道家弟子衣,而那细小的标志出自何门何派,她阅历不够,还辨不出来。

    她打量此人的时候,此人似笑非笑的摆出一副任君观赏的姿态,待车外再次怒不可揭传来又一次的催促声后,他凑上前来,唇瓣动了动,附耳说了一句:“呐,小道姑,把你身上那条捆仙索给我,爷爷自有办法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