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025章

向南旅行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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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部门准备,action!”

    张明哲觉得导演的声音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的飘渺,就像是一只蚊子在耳朵边嗡了一声,一巴掌被人拍死没了气一样,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并没有睁开眼睛。

    这是张明哲进入剧组的第七天,前两天凉爽的阴雨天气就好像是一场幻觉,东南风一吹,把最后那一丁点儿湿气也吹走了,独剩下火辣辣的太阳顶头晒着。

    这么大热的天,拍戏的时候,他非得穿着长衣长袖,连领口最上边的一颗纽扣都得扣得严严实实的。照导演的话说,甭管穿什么衣裳,都得体现出他军人的气质来,既然在拍了,随时随地都得入戏。

    张明哲知道拍戏的时候,反季节的镜头都这么来,也不是光热他一个人,所以不管自己热得多受不了,也从来不嚷嚷一句,倒是难得的显现出了他的好脾气来。

    这会儿不是他的戏份,天又热,所以干脆脱了戏服缩在场边的折叠躺椅上歪着脑袋睡觉。昨晚上拍了一场凌晨的戏,直到今天三点多才收的工。

    赵子清捏着小电风扇搁在张明哲头顶上方一丁点儿的地方给他去去热气,顺带着自己也凉凉。虽然有太阳伞遮阴,但是汗水仍是止不住地流,张明哲又翻了个身,好让自己背部挨着躺椅那块儿全都浸湿了地方能见见风。

    已经进入了八月的三伏天,这时候,是个人都觉得热。赵子清的意思是想让张明哲回宾馆午休的,可是拗不过张明哲说一会儿想看钱承泽的戏份,只能蹲在片场边上一块儿受热了。

    钱承泽是这部戏里头,少有的实力派人物,不夸张地说,就是喊人家戏骨,都没人能说半个不字,实力摆在这儿,不容置喙。

    早些年,人也是走的偶像路线,但是偶像路线吃的都是青春饭,总不能和那谁谁一样天生有张不老的童颜,又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逆天。这一条路走不通,自然是要转型,这一转就转错了路子,导致钱承泽有了一段近五年的低迷期,五年合一块儿接的戏还没有他鼎盛时期一年接的多。

    有的人遇到低迷期他就低下去了,但是有的人遇着低迷期,嘿,脑子一变通,这低谷就成了往后巅峰的垫脚石,钱承泽无疑是属于后者。

    五年的时间究竟能够改变些什么东西,钱承泽能够很明确地告诉你,内涵、底蕴包括整个人的气场,只要是你想要改变,没人能够拦得住,拼的就是一口气。

    张明哲这个人有时候也挺死心眼儿,一般不轻易服谁。他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地长这么大的,要真没有点儿本事,他很难看得上眼。

    这倒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事儿,纯粹就是皮厚了不怕烫,同样都是人,没道理你吃着你爹的喝着你妈的,享受着富二代官二代的权力就说自己怎么怎么的了,合着这些东西又不是你挣出来的,得瑟个什么劲儿啊你得瑟。

    钱承泽没有来参加电视剧的开机仪式,忙,脱不开身,等他进入剧组已经是整部戏开拍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那天刚巧就是张明哲和他对戏,张明哲不知道这人来历,多看了几眼。赵子清一直叮嘱他说,钱承泽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带沟里去。张明哲将信将疑,他对钱承泽没有什么印象,所以虽然有了赵子清的叮嘱,人也没有把话多听到脑子里去。

    就这么一次大意,连续四天都表现良好的张明哲,栽了。

    钱承泽在戏里扮演的是张明哲所扮演角色的上司,两个人少不了对手戏,每次对戏都是刀枪剑雨剑拔弩张的,平静底下暗流涌动。张明哲是明里坏暗里好的卧底,钱承泽则是明里坏暗里更坏的奸角,一个新人一个老手,对上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不用说,在场的人心里都有底,压一个头都不止。

    原先赵子清不知道钱承泽也会加盟到这部戏里,对张明哲通过这部戏咸鱼翻身很是有把握,可是打从知道整部戏里头就张明哲和钱承泽的对手戏最多的时候,他已经不怎么指望张明哲能够把这部戏演好了,更别提什么拿奖,扯淡嘛那不是。

    眼前赵子清最担心的,没有别的,就是张明哲在钱承泽的影响下,掌握不好自己演戏的节奏。

    第一场戏开拍,赵子清在场边一直为张明哲悬着心,张明哲还真就对得起他这悬着的心了,一个镜头拍了三四十次,愣是没给拿下来。陈平手边的东西都扔的没有可以扔的了,终于他把自己给扔出了片场,是眼不见心不烦,拍戏进度不得不停了下来。

    张明哲走到场面,闷闷地坐了下来,他谁也没看,一个人低着头,琢磨着刚刚钱承泽的动作神态和语气,试图找到突破口。

    这是他这四天来在剧组学到最多的知识,那是当群演的时候别人给不了他的,大概是因为察言观色得多了,张明哲特别会看人脸色。

    他发现,演员一旦入戏,就会有一些下意识而为之的动作,无论是眯眼睛、皱眉、还是故作夸张地瞪大眼睛,这些神态出现的频率会比平时多上一些。

    张明哲仔细回想着钱承泽在刚刚那场戏中的表现,想要从细微末节处找到能够把自己演戏节奏找回来的方法,而不是一直由着钱承泽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张明哲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过这样让人震惊的情绪渲染能力,特别是现在这样雷剧漫天飞的年代。钱承泽的出现,让张明哲觉得自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从钱承泽的身上看到了身为一个演员基本的职业素养和扎实的演艺功底。要不是他跟钱承泽不熟,他都想去拜拜师了。

    就在张明哲还在跟自己较劲的时候,钱承泽向他走了过来,他坐到张明哲身边的小马扎上,看着他闷着头认真思考。过了半晌,钱承泽说:“光你一个人在这里闷着头想,是演不好戏的。”

    张明哲被声音小小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等看到是谁在说话之后,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钱老师。”

    “别那么客气,叫我老钱就行了。”

    “那哪儿行。”张明哲说完之后看了眼钱承泽的表情改了口,“老钱。”

    “戏都是配出来的,咱们先抛开这幕怎么演不说,你是怎么看待焦天宇这个人的。”

    张明哲突然有了一种课堂上被老师抽中了要背诵课文的感觉,他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轻咳了一声说道:“为了国家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有勇有谋,但是,就是有点儿固执。”

    “还有呢?”

    “还……还有?”张明哲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努力把脑子里边贫瘠的形容词都给搜索了个遍,就是不知道该“还有”些什么。

    钱承泽好像明白张明哲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喝了口茶冰镇的花果茶,笑着说:“阿哲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掌握不了这场戏的节奏吗?”

    张明哲收起了脸上勉强挤出来的那点儿笑容,再一次低下了头,他拘谨地搓着自己的手没有回到钱承泽的问话。

    “你不能够把自己要演绎的角色单单看成是一个二维世界的人,你应该想想当这个人就是你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你又该怎么做。”

    张明哲哪儿能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但是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人,哪里能够领悟八年抗战时期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不是刻意为难人嘛。

    钱承泽看出了张明哲的为难,他想了想又开了口:“这背景是死的,人是活的,多想想。”

    “诶。”张明哲抬起头,给了钱承泽一个笑容。

    “瞧这一时半会儿的,导演也不会继续下去了,咱们……来对对戏?”

    知道钱承泽这是在指点自己,张明哲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从马扎上站起来,对着钱承泽说:“那就辛苦钱老师了。”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张明哲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开始缓慢地入戏,钱承泽倒是不慌不忙地换了一个坐姿,老神在在地抬着眼睛,不甚在意地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瞬间就表现出了和刚刚那个和蔼可亲的人完全不同的架势。

    “‘猎鹰’行动失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钱承泽在一入戏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张明哲感到具现化的压力扑面而来,刚刚在镜头前的那种感觉回来了。张明哲还是低着头,脑子里的台词几乎可以脱口而出,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钱承泽的目光还是凝聚在他的身上,像是看一只毫无威胁的小白兔,眼神中的危险赤.裸而坦荡。

    赵子清一直陪在边儿,见张明哲跟卡了壳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不管演得好赖,总得演上点儿才能指点呐,钱承泽是那种管你阿猫阿狗就会上来指点的人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张明哲就一点不知道把握呢?

    “上校。”张明哲终于开口了,他喊完对方的军衔之后并没有马上说台词,而是下意识地抬眼瞅了瞅钱承泽脸上的表情,然后飞快地再次垂下去,这样的动作并没有画上他太多的时间,他紧接着就说,“‘猎鹰’行动的失败,并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但是……”

    “但是?”钱承泽身体稍微往前倾,像是他的面前有一张桌子一样,他的双手扣着十字放在上边,“你这是在准备为自己找推卸责任的借口?”

    张明哲看到钱承泽这个动作的时候,心里想到:来了!

    就是这里,每次都是这里,一旦钱承泽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自己往下边儿接台词导演就会喊卡,虽然完全不明白自己的错处究竟在哪里,但是张明哲也隐隐觉得这个时候焦天宇不会是一个立马接话反驳的人。

    如果是焦天宇,他会怎么做?张明哲的脑子里不断地闪现与焦天宇有关的台词和情节,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男人性格的多样,他确实是一个为了国家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有勇有谋的人,但是他也阴险,并且从来不缺乏阴暗面,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在面对自己上司的质疑的时候,第一时间会做出什么反应?

    钱承泽看到陷入思考的张明哲一点儿催促的意思没有,他依旧把自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张明哲的身上,身边的人可能没有这么明显的感受,但是他张明哲能够感受得到,这个时候,钱承泽的目光就像是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随时有可能冲过来攻击他。

    “不。”张明哲挺了挺自己的背脊,直视着自己面前的人说,“上校,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焦天宇第一时间一定不是找理由,或者推卸责任的借口,身为一个卧底,最害怕的不是惩罚,而是身份败露,他所需要的,是信任,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他也必须把这份信任,紧紧地拽在手心里。

    “那么,给我一个行动失败的对策。”钱承泽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虚无的桌面上,“我们策划了三个月,不是为了看到行动最终的失败!”

    那回声似乎敲击在张明哲的胸口上,他绷直了自己的腿,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军人站姿,开口说道:“请给属下一些时间。”

    “时间?焦天宇,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跟我说你需要一些时间!三个月的精心谋划,最终却是功亏一篑,这个时候你竟然好意思开这样的口,焦天宇,你可不是一个蠢人。说,为了什么?”

    “为了找到原因。”

    像是听到一件令人捧腹的事情,钱承泽冷笑了两声,笑声在张明哲直视着他的目光中戛然而止,钱承泽冷着声音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一定会这么做吗?焦天宇,你太把自己当一个角儿了。”

    张明哲丝毫没有被钱承泽的怒气所影响,之前演绎的战战兢兢变成了此刻的势在必得,张明哲朝钱承泽勾了勾唇角,就像一只狡猾的护理。

    这个时候,他不再把自己看成低钱承泽一等的中尉,而是把自己看成了与对方对等的一个人,一个军人,一个需要迷惑对手的军人。

    “上校一定会满意我最终给出的答案。”张明哲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钱承泽立马又变为最开始的模样,坐姿也更为随性了,他招招手让张明哲坐下,笑着说:“摸出门道了?”

    张明哲不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钱承泽一眼,问道:“您是怎么看待焦天宇这个人的?”

    “我?”钱承泽笑了起来,“至多不过两个字。”

    张明哲看了看钱承泽用手笔出的那个二,又把目光投向他的眼睛,不是很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

    “复杂。”钱承泽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对于这样说了等于白说的答案,张明哲表示,真的很令人致郁。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捧场地嘿嘿傻笑了两声,在对上钱承泽看向他的视线是,张明哲停止了自己的傻笑行为,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复杂,张明哲在心里琢磨着,真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