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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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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一幕是在太恐怖了。

    男人的尖叫有着极强的共振感,他的几个靠得近的同伴即使没有被他的惨状惊吓到,也得被他那惨烈的喊叫给吓着了。随后进来的好几人全部西装革履的,脸上架着不怀好意的墨镜,看发色和面部轮廓不像是东方人。这些家伙簇拥着一个叼着烟的女人,此时,这个貌似是首领的女性微微张着嘴,燃着的半截烟被它惊愕的主人所抛弃,滑过红唇掉到了地上,溅起一抹金黄的火星。

    阮眠眠一把将还扣着自己手腕的断臂甩在了地上,

    半分钟前,少女只是那么轻轻地一划,所造就的效果有着可怕的震慑力。男人尖叫着,抱着露出森森白骨的断口,鲜血喷射式洒在空中,不可避免地溅上了少女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她那本来已经被断定失明了的眼睛,此刻用直勾勾的视线扎入了人堆,能够直视死亡的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茫然空洞的样子?刚才那色彩强烈、冲击力巨大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在来者的心理上筑起了恐怖的高墙。在敌人的眼里,此刻的阮眠眠满面鲜血的形象,在那样凄惨的背景音里,如同鬼神降世一般可怕到了极点。

    断臂的主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倒在了地上,丝毫看不出不到一分钟前,这个男人还耀武扬威地一副黑社会派头地威胁人质。

    阮眠眠踏前一步。

    绑架犯们齐齐后仰了一下,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人数和处境上的优势,都在各自压抑着逃跑的冲动。这群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相反,从西西里岛新生代的黑手党家族里聚集起来的这群人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里的精英,不少还是在竞争激烈、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黑手党火拼中活下来胜利者。

    但是,无论是火拼也好,暗杀也罢,一个本来已经被他们握在手里随意拿捏、出气多入气少近乎死亡的女孩子,居然一下子就用那么匪夷所思的方式废掉了他们一个精英的战斗力,这种事情,在这些新生代黑手党家族精英的记忆里可是闻所未闻。由此产生的冲击力自然不是从前相似的景象可以媲美的。

    “快、快攻击!”充当首领的女人尖声叫嚷。比起面对死亡,这些暴徒们更害怕面对未知和无解。她是怎样把他们那个即使是在精英们之中实力都不算弱的同伴放倒的?没有武器,甚至连指甲都修整得整齐的少女,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的?他们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阮眠眠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混沌无解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就要尽快扼杀掉,不然,他们无法想象自己将会陷入怎样的深渊。

    砰!砰!砰!

    暴徒们举起枪,不管不顾地往少女的方向扫射。飞溅的子弹在阴暗的仓库里划出半条白色的弹道痕迹,然后尽数准确地朝目标倾斜。子弹的尽头,半睁着眼的阮眠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半俯□的动作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屏住呼吸,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暂时压抑住了肺部和喉管的疼痛,随手从那个断了手跌到在地的男人腰间顺出一柄枪——是勃朗宁系列的微冲锋枪,后挫力和威力一样惊人。

    少女微微侧过脸,一枚子弹螺旋着擦过她的耳尖,溅出一抹血花,瞬间,她化作一条低矮的影子,身体几乎前折成九十度,在密集的弹药中穿梭,鹰隼般闪动着捕猎神色的眼眸深处,黑色的丝线覆盖了她的视野,脑髓被“死亡”的概念所掳掠,思考变得迟缓,但目标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明确。

    见证死亡。

    眼前的一切,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阮眠眠的思维在无意识地消化着这个世间最难以理解的存在——关于“死”的概念正通过她的眼睛连接脑髓,打散与重组,诞生与消逝……这一刻,她眼中投射的世界已经完全变质。

    手里的微冲锋甩到身前,视野被“死线”切割得凌乱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后挫撞在胸口的枪托加重了她的伤势,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无法遏制的翻涌上喉,堵在嘴边,再被她咬着牙咽了回去。超越忍耐力的疼痛将她的精神和身体完整地分离,阮眠眠被恐怖、混乱、折磨和麻木的杀意所驱使,在枪弹的丛林里,苟延残喘的生命闪烁着飞快地靠近那些疯狂攻击着的凶徒,狙击着一颗又一颗被死亡瞄准的脑袋。

    被掩护在后方的沢田纲吉已经被战场所遗忘,但男孩却好像无法理解一般,瞪大着眼睛直视着眼前的一切: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惨叫被掩盖在子弹的悸动里,最后湮灭。眼神澄澈的棕发男孩最后将视线放在阮眠眠的背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天早上睁开眼睛时,跃入他眼帘中的、少女平和的睡脸,和与之相称的、相当包容温暖的怀抱。

    纲吉会黏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从来不会读错一个人的眼睛,而这个失明的异世界来客,望向这个世界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柔、渴求、继而绝望。

    那是一双明明应该哭泣,但永远不会在人前沾染泪水的眼瞳。

    ——她因为什么而坚持?

    ——明明已经那样的痛苦了,为什么还不放弃?对自己那么残忍……却对命运那么温柔。

    ——她会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姐姐,一定。

    纲吉的超直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即使对方在抚摸他的头发时,眼底里全是冷漠。但年幼的十代目仍然深信自己的判断,不管不顾地用笑脸迎上去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对这个不明来历的少女不是很有好感,也能够感受到少女因为失明而变得薄弱的安全感使她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抗拒,但是,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家,他的房间,他的身旁,这一定是哪个神通广大的存在听到了他的愿望,这一点纲吉深信不疑。少女的坚韧匪夷所思,纲吉觉得,这样的姐姐不会让他后悔的。

    ——她只是觉得陌生。

    ——只要我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那么姐姐她、也一定能够、感觉到。

    ——这是我的姐姐。

    三步、两步、一步。少女的枪口直接捅在了作为首领的女性的下巴上。对方斜着眼低头看着那支挟持着自己生命的凶器,正好与压低着身体仰头冷冰冰地瞄准了她的要害的阮眠眠四目相对,立刻被这个破坏了他们全盘计划的少女眼中过于庞大的信息所震惊。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经验让女人勉强着自己冷静了下来,手里有筹码让她稍微有了些底气:“小妞挺厉害啊,但是,你还是顾忌一下那边的小朋友的安危比较好不是吗?”

    阮眠眠的身后,被捆住手脚的沢田纲吉傻愣愣地站着,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去的黑西装男挟持了这个人质,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无视怀里这个他们费尽心思才绑来的人质现在傻愣愣的木偶一样的表现,径自朝阮眠眠大叫。

    “快放开我们的首领!不然,我杀了他!”

    他们是来自西西里岛的新生黑手党家族,要不是被在意大利根基深厚的彭格列家族不断压缩生存空间,也不会想到要孤注一掷地绑架彭格列重要人物的孩子来作为谈判的筹码。而现在,这个筹码已经变成了他们保命的盾牌,这群穷凶极恶的黑暗世界的精英,怎么也没有办法想象到自己会被一个人逼入这种局面。

    ——要是当初不是顺手把她扛回来,而是干脆杀掉就好了。

    ——都怪安东尼奥那个蠢货!

    幸存者眼睛扫向地上的尸体,却无法从那些脑浆都被爆了一地的东西里认出自己所咀咒的那个对象。他战战兢兢地扣着棕发男孩的脖子,枪口堵在人质的太阳穴旁,无法控制抖动的右手好像随时都会不小心扣动扳机。被控制住的纲吉只是瞪大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接触到阮眠眠望过来的视线时,他继承自血统的超直感,让他眼前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和阮眠眠的重叠。

    纵贯的黑线。

    凝聚着无法理解的死亡意义的黑线。

    令人作呕的景象。

    ——这样的……一定……很痛苦……

    ——如果,你没有办法哭泣的话,那么,就让我……

    眼泪没有阻碍地滑过眼睑,汹涌而出。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再次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让我来代替……的话……

    浅棕的眼眸被水色浸染,“啪嗒啪嗒”滴落的咸涩的水滴濡湿了扣在他脖子上的挟持者的手腕。

    ——别哭了,姐姐……好痛苦……

    拿枪的男人感觉到手上一烫,下意识地低头,结果紧接下来迎接的,就是彻底的黑暗。

    “砰”!

    阮眠眠扣着自己手里的首领,枪架在对方的肩膀上,直接一个扭转在女人耳边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的声音甚至震破了女人的鼓膜,然后凶器刺进空气,擦过被挟持的女人的鬓角,刺进纲吉身后半低头的男人的头顶,直接敲碎头盖骨,贯穿了他的大脑。

    粘稠的不明物炸到了纲吉脸上。

    男孩子的眼泪淌成一片,手脚被胶布捆绑让他没有办法保持平衡,直接滑跌在地,超越年龄的极致的悲痛汇聚在他的瞳眸里,纲吉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危险!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沢田纲吉的预感却突然跳出不详的信号。

    黑手党的女人半边耳朵回荡着轰鸣,血水从耳廓里往下流,她僵硬地转头,本来绝望的眼神里瞬间闪过绝处逢生的狂喜!

    最后一枪的后挫力终于让阮眠眠的伤势爆发,少女喷出一口鲜血,手臂缓缓地无力垂下,眼见着就要往下倒去!

    ——3秒!

    ——只要给我3秒!

    女人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抽出自己内袋里的自动手枪。举起——瞄准——扣扳机,整串动作,只要给她3秒时间,她一定可以逆转形势,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只要给她3秒,一切都会以她“杀死眼前这个怪物,把绑架来的猎物交到家族手里”为结局终止!没错,那些废物死就死了,她一定要活到最后!

    “哈哈!”

    一只耳朵持续性耳鸣,已经无法避免失聪的结局,但女人毫不在乎,她要对方用生命来偿还伤到她的罪!她要让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孩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女人举起枪,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手指按在那块小小的、微弯的扳机上,只要一动,只剩下最后一动……

    结果,她的眼前,出现了及其荒诞的一幕。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凭空出现,举起食指,放到唇边。

    “嘘,不要吵醒她。”

    阮眠眠倾斜的身体被一个那突然出现的黑色影子轻轻地托住,仿佛接住空中飘落的一片羽毛似的简单。

    那影子从长长的黑色袖子里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覆上少女松开的手掌,重叠着,包裹着,握紧,正好托住了那柄即将摔在地上的勃朗宁。他就着握住已经进入休克状态的女孩的手的姿势,举枪,扣动扳机,不过半秒,仅仅提早了半秒,从勃朗宁的枪口处喷出的子弹,就截断了黑手党首领的所有希望。

    倒下之前,女人的视野里出现的,是扬起的黑色长袍角,和那仿佛超然于世的,死神的微笑。

    你是谁——她记得自己陷入永恒的黑暗前,这样问道。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突然出现的男人这样回答着,可惜,那个想要知道答案的女性首领已经听不见了。

    在纲吉瞪得圆鼓鼓的眼眸盯视下,黑袍男人把怀里伤重的少女轻轻放下,然后,他朝男孩看了看,凝结着抑郁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交给你了,要好好保护姐姐哦,年轻的彭格列。”

    话音刚刚消散,纲吉已经失去了那男人的踪影,他就像来时一样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沢田家光带着两个帮手端着枪从门外闯了进来,留给这些迟来的救援者的,就只有一地的尸体、重伤休克的小姑娘和唯一清醒着但已经呆愣着无法言语的棕发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困,睡。

    下一章预告:来吧幸福淡定的家教生活【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