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跑路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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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区一个小屋子想囚禁纪云初是不能够的,硬是要出去,靠他杀出一跳血路,胜算也是很大的。

    然而这样的提议,很快就被皇帝否决了。

    软禁的伙食并不差劲,一日三餐,各色菜品点心能铺开整桌。可能是方熹还没想好要把周邺怎么办,或者是方熹和他的同党发生了争执——总之,一整天过去了,这一对小夫夫在屋子里鸡飞狗跳的打情骂俏,也再没有人来指着他们大骂伤风败俗,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安逸。

    周邺吃的饱饱的,伸直了腿反对纪云初:“我自然知道可以逃跑,可是跑了之后呢,还是不知道什么人在背后作怪。”他姿态很是闲散,态度却称得上斩钉截铁。

    纪云初心里暗骂,不是我帮你,看你怎么逃跑,嘴上一边顺着他的意思,一边循循善诱:“背后作乱之人,自然是要捉住的,不过敢动你的心思,想必也绝非等闲。你可以先回去,这件事情要是不放心,就把锦衣卫交给我,我保证亲力亲为的查办清楚,你看还不成么?”

    周邺忽然有点别扭:“……不成。”他含羞带怯的踌躇了一番,半真半假的微笑道:“难得我们单独的好好说话,你就这么急着走。

    周邺心底里的确是想要留下来和云初独处的,发自内心的想,简直要控制不住。不过他阻止云初硬闯出去,其实另有缘由。

    纪云初从云南打了胜仗回来,蒙古无论是真心假意,至少这时候被砍掉左膀右臂,缩头缩脑的服了软。边疆这几年算是安稳了。攘外之后,就是安内了。

    北方燕京附近有几个藩王,从来就不曾老实过。说起来,当初谢家被灭门,还是拜这几个藩王一手所赐。

    更早一些时候,周邺是不敢同他们计较的。

    因为军队在纪云初手上打仗,出了事情,应天府可以应急部队不够精锐,数目也不够保险。只好忍气吞声,逢年过节龟孙子一样的送金子送美人,做小伏低的说好话,暂且让他们以为这皇帝做的傀儡一样,可以任由搓圆捏扁。

    忍到纪云初带着兵回来了,周邺心里怨毒的盘算好了,要让这些老东西全都断子绝孙的不得好死。

    他对这一点感到疲惫,登基之前杀人,登基之后杀人,打仗要杀人,打完仗还要杀人,所谓的太平盛世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人生,似乎就铺垫在无边无尽的屠戮上。

    可是除此之外又如何呢,他不杀人,多得是人要杀他。

    他知道,想闯出去绝非易事,人命这么脆弱,倏忽即逝。可是他的命,云初的命,都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云初听了这个敷衍,简直懒得理会,不屑多瞧一眼。

    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偷偷做了梁上君子,打探一下敌情,所谓知彼知己。

    这一打探不要紧,纪云初垂头丧气的回来,心里也凉了半截。

    周邺看似睡得正香,看见他蔫头蔫脑的回来,就问怎么了。

    云初小声叹气:“真是深宅大院,快赶上沈万三的房产了。你家方府尹把我们锁在正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

    “真是插翅难飞,”周邺若有所思:“不对,方熹没有这么多人吧。”

    云初没留心,边说话边自然而然的钻进周邺捂热的被窝里:“我有种想法,可能是……”

    他看周邺扫了一眼自己脱了长袍,从单衣里露出的大腿,又装模作样的别过头看着别处,一脸正气凛然,当即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

    周邺许久没有挨揍,于是恼火的看着他,回嘴道:“是你自己先爬上来的!”

    云初不依不饶:“不然我睡在哪里?”

    周邺哀叹一声,一个猛子扑上去,抱住这男人的腰:“反正都被扇了一巴掌,不信你敢弑君!今天不能吃亏了!”

    云初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转过身去,不想后背上磕到一个硬热物,又惊又怒的扭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

    周邺慢慢就不动了,从面抱住他,手肘穿过腋下,把云初固定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燕王叔叔大概是想要我的命,可是我不能给他。云初,你让我抱一会吧。”

    云初象征性的给了他一肘子,也就真没动,原本以为这别扭的姿势会睡不好,没想到居然很快睡着,一夜无梦。

    翌日,两人听见门外嘈杂,便匆匆起身。

    方熹已然跪在门外,身后是整齐排列的行囊和人马。他扣头道:“皇上,”接着看见纪云初随后出来,又拜道:“纪将军,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云初额头还疼着呢。原本打算揶揄两句,但看他神态异常,便问:“不必客气了,这是要送我们回宫?”

    方熹没有起来,就地低垂脑袋,憋着气说道:“恐怕不行……皇上,得罪了!”

    周、纪二人互相使了眼色,并不做声。

    那马车是对坐软榻,十分宽敞,两人推推搡搡挤上去,就见方熹也跟着上来,很疲劳懈怠似的,跪在榻边的空地上扣头道:“委屈陛下了。”

    周邺这一日同云初嬉闹,见了臣子,变脸起来也是快速无比,丝毫不见障碍:“滚出去。”

    方熹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地:“皇上,臣是为了您的安危啊!”

    周邺冷哼道:“朕原本出来看戏,安全的很。”

    这两天周邺纪云初过的是逍遥甜蜜,方熹却早已焦头烂额。事实正如所料,他原本勾结藩王和皇宫内应,各为一己之私,把出宫微服的皇帝弄出来,现在同藩王闹崩了,打算脱离同伙,带着皇帝独自跑路。

    这其中又是一段复杂的隐情,方熹没心思一一细说,皇帝也只能猜出大概,这里暂且揭过。

    一路走的全是荒无人烟的小路,到了半夜,才放他们下车。

    云初留心看了四周,发现随从人马数量大大减少,恐怕此时后有追兵,折损了不少人。

    下了马车,在一处空旷院落里入座,随从在厅堂中点了大大小小的油烛,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小桌子铺展开来,又有人端上乌漆食盒,琳琅满目的佳肴铺了一桌子。

    这一天舟马劳顿,周邺确实有些饿了,云初皱着眉头,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筷子。

    周邺一眼会意。

    这菜里有毒!

    方熹一路恭敬有加,有的是机会下毒,这些东西定然被人动过手脚。

    见跪在一旁的方熹尚且不明就里,纪云初淡漠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方府尹,你把情况清清楚楚的说出来,说不定大家都有活路。”

    方熹脸色煞白,他大约还不知自己被使了借刀杀人,失魂落魄道:“方熹如今不求苟活,只求皇上性命无忧……有些话,万万不能说啊!”

    纪云初将碗筷顺手一扫,拍案而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方熹就着满地碎片,毫无知觉的跪下去,才要张口,突然听得有人闯过来,惨叫道:“方大人!大家都叫肚子疼,是不是饭菜出了问题!”

    云初拉着周邺起身:“算了,我们赶紧走,这里很快也不是安全之地了。”

    方熹满膝是血,跟在后面颤巍巍的起来,走了几步,从皂靴内拔了一把短刀,追上去就要砍纪云初。

    云初哪会被这一刀砍中,只是身边还有一个周邺,行动显得迟缓许多。堪堪避过一刀,方熹几个没有中毒的家仆又围上来,齐齐是要拼命。

    一片混乱中,一把色泽发黑的长剑劈过来,周邺护着云初,竟是一手接住了。

    周邺这一路都走的提心吊胆,他一眼便参透其中的事理。方熹要保他,因为他是皇帝,而纪云初则成了逃跑途中的累赘。

    方熹人虽混蛋,国家大义方面的敏感度还是很强的。纪云初的命这时已经没有意义了,横竖他已经自知罪不可赦,多一条人命,即使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又如何。

    周邺掌心鲜血横流,顺着衣袖躺了一地,他面不改色的看着方熹,冷笑道:“别装傻了,纪云初名义上是将军,实际上和皇后有什么两样,你可以试试把他弄死在这里,看看朕以后怎么让你全家生不如死。”

    这番逞英雄的话说的颇有气势,然而几句话结束,周邺就面色发白,气都喘不均匀了。

    刀上有毒!

    云初久经战事,即刻便看出来。方熹这是下了狠心要杀人,他把前因后果一想,便立刻明白过来,可是现在事已至此,救周邺才是当务之急。

    方熹看了魂飞魄散,直跪在地面上磕头,纪云初踹开他道:“快叫人去煮锅水,再找干净的布条来。”说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这高大个头的青年往身后一驼。

    周邺还没有失去意识,挣扎道:“阿初放我下来啊,我没事……”

    刀上的毒下的不重,切口很深,但伤不致命。简单的处理好伤口,只能搀扶着半昏迷的周邺继续跑路。

    云初问清了毒物来源,临时配了几味散毒性的草药,嘴对着嘴给周邺灌下去。周邺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吐了好几回,破晓不就终于有些清醒了。

    一行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差错。周邺醒来之后,精神不太好,情绪却还不错,还伸手要摸云初的脸:“好了,乖,我没有事情,别哭了。”

    云初恨恨的辩解:“我没有哭!”语气足够火爆吓人,动作却已经十分小心,不敢造次。

    周邺点点头,把云初搂在怀里道:“嗯,让我睡一会。”说罢,就真的闭上眼睡着了。

    纪云初看着层叠的远山影影重重,感觉前途未卜,却没有恐惧。

    他想情爱原本就是世间难事,两情相悦实属不易,何必一定要计较对等付出,周邺这样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难得,不能再过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