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前嫌尽释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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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惟玉看到坏蛋跑了,很担心的走上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主子裹起来。然后把云初从头到脚的捏了个遍,边捏边问:“将军你没事吧!”

    他是真的很担心纪云初。

    好不容易在乱世中,遇上一个管自己吃饱饭的主子,万一被弄出毛病来了,后半辈子还投靠谁去啊?!

    纪云初搭着金惟玉的手站起来,而后着头在屋子里慢慢的踱步子。

    他觉得自己仅凭着一腔的怒气,把事情做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是片刻之后,又觉得两人就此别过,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云初想这个时候,还问是否心念旧情,都是没有意义。周邺是太子,前路一片荆棘,他自觉走不下去。仅此而已。

    可是既然如此,又有何满心酸涩的呢。

    有规律的转圈,让金惟玉看在眼里,简直是直打瞌睡。他觉得自己营救主人在前,成就是十分英勇和伟大的,于是大着胆子提出异议:“将军,别转了行吗?我眼睛难受……”

    云初的火气一向反应比较慢,这时候才觉得满腔的不爽:“你也给我滚!”

    乌澈官家衙门,现在已经完全改成给汉军筹谋划策的地方。殷景仁用的顺手的几个人,都住在这附近。前几天因为又来了一批人,为了方便,也还是一起的安排在死鬼梁王的府邸里住着,隔三差五一起探讨一下往后的作战计划。

    云初一直觉得,周邺的自尊心很强,脸皮和面子也是比较薄的。

    但是那天一场闹剧之后的几天,他以为周邺受了折辱,必然的卷铺盖滚回应天府的时候,又在乌澈看见他。

    周邺看见他来了,也不做回应。摆足了储君的架子,颔首点头,便算是给了前线将士的面子,打了招呼了。

    云初心里有点不痛快,周邺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喜怒无常,惺惺作态。

    所以云初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装作不熟。还特意寻了一个离得远的地方坐下。

    “纪大人您上回白石江那一仗打得漂亮!”李慎坐在云初旁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云初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还不就是跟在殷将军后面混!”

    朝廷这次是下血本了,夯实的调了整整九万人来,还派了另一个当朝名将李慎。

    殷景考虑再三,最后决定让李慎带着自己的人先去攻打赤水河。而他自己和几个亲信,就留在乌澈,一方面保留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好好调教民众,屯田养兵。

    乌澈这边的因为比较富庶,事情也就是非常之多。老百姓又如同惊弓之鸟,受了无数年反汉的思想教育,统一的不待见汉人。

    殷景仁觉得既然要长久的在云南打下去,必须要留一块土壤肥美的地方,长治久安的管好,然后给前方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

    这些东西纪云初都是不大明白的,他就是擅长烧杀抢掠,以强欺弱。这一点上殷景仁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在这一部分的工作安排里面,他基本上都被排除在外的。

    云初也没觉得多不满,殷景仁考虑事情向来周,他也不糊不讲理。全但是这一段日子,他特别的希望自己能忙碌起来,最好是每个时辰都能闭门拒客。

    殷景仁脸色不是很好看,云初一下就看出来了,但是却不想问。

    最后还是殷将军自己忍不住了,愤愤的把年初叫到一边:“你知道承钧来了吗?”

    云初道:“嗯。”

    “你知道他来的事,陛下根本不知道吗?”

    “嗯。”

    “你把他打伤了?”

    殷景仁见云初一副包子样,仿佛任凭打骂不回嘴,于是口气也软下来一半:

    “虽然没有资格说你,但你也要有个分寸。毕竟承钧是太子,你们是和好如初,或者一拍两散,总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免得……承钧这孩子,我怕他做出什么对你不好的事……”

    云初也是无精打采道:“他又能怎么样我呢,大不了等他上位,把我拉出去砍了,我又不怕死。可是人心不能勉强,我心里待他不同于从前,对他失望透了。这件事……就是我自己也无法牵强。”

    殷景仁道:“我又何尝不明白。你看,陛下已经显然对我不放心。李慎这么山长水远的过来,也未尝知会我一句。让他远征也并非我的注意,而是陛下带了口信,要我多为国家培育年轻的良将……”

    云初道:“皇帝家的人,全都是这样自私的人。”

    殷景仁捂住云初的嘴:“傻孩子,你早晚要死在这张嘴上……陛下担当的天下,走错一步,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陛下也好,承钧也罢,都是如此。要怪就怪你喜欢错了人。”

    云初任性道:“你当初不该纵容我的。”

    殷景仁许久没有看见云初这幅小孩德行,因此动脑子一想,估计是和承钧见过面,且受了刺激和委屈,心里也就不计较他的无理取闹。

    晚上,金惟玉正在房里给云初洗脚、上药。乌澈的水质好,清水几乎就是天然的药材,云初这几天腿上的伤,

    “你还是出去吧。”云初道。

    周邺没说话,自己脱了外面的斗篷,丢给身后的侍卫。

    金惟玉有了上一回事情,一见到他就特别的不开心。他也能感觉到主子也一样的见到他就不自在,所以再一次鼓起勇气,走到周邺面前,抬手就拎起他的前襟:“将军让你出去,你傻啦?”

    周邺听了,低着头没说话。

    云初和他到底是老姘头了,一看就知道他是生气的狠了,于是摆着手道:“好了,你赶紧的出去吧,明天给你加俸。”

    金惟玉一听,就特别开心的应了一声,出门之前没心没肺的冲着太子吼道:“老实点,今儿个爷爷不同你计较!”

    周邺一言不发的走近了几步,闷声蹲下来。

    窗外凉风阵阵,尽数从半掩的窗棂漏进来,周邺示意跟着来的几个侍卫都出去,顺便掩好门窗。

    云初看他蹲下来抬手的那个动作,以为他要打自己一下,心说我这几天做的的确是不厚道,你要是打就打一下出出气吧,谁叫咱是冤家呢?

    结果周邺蹲下来,揽起右手的长袖子,露出藕节一样的手臂。然后把手伸进水里,捞了那块抹布出来。

    云初看的心惊胆战,以往两人好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是干过的。但那是宝贝。

    周邺什么时候这样低身下气的讨好过谁呢,这也太折寿了!

    云初挣扎着站起来道:“太子殿下,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周邺一只手抓住他脚踝,用力的让他继续坐在床边,咬牙切齿道:“别动,想我费了你的腿吗?”

    他话语毫无起伏,音色也是冷淡的矜持,实在让人不相信是假的。

    云初被那气势怔住,缓缓停止挣动:“您可是未来的帝国储君,这不是咒我下辈子遁入畜生道吗?”

    周邺感觉到被握在手掌里脚踝,纤细的触感让他连指尖都在颤抖,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和了许多:“你这种人,哪有资格轮回?还不是被阎王判的坠入十八层地狱。”

    云初气结:“乌鸦嘴!”

    太子殿下不仅有着一颗服侍人的古道热肠,行动起来也是不逊常人。湿热的布,带着水质温软的液体流过小腿的皮肤。

    而后拧干的软布从上到下拭干净水渍,软软的托起来,摆放在床沿。

    动作既不笨拙,也不急躁。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各得其乐。

    云初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小腿又被人抓起来了。他警觉的退后一步,对上周邺的眼睛。

    “放心,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周邺苦笑:“我又不是……禽兽。”

    “我带了药,可以治你的腿。”

    他补充说。

    “三年前,你替我留在蒙古当人质的时候,我被软禁在应天府。”周邺低着头,细细的把小瓷盒里的膏药抹在云初小腿上:“我以为你死了。”

    云初感觉到他手心微微的发颤,心里也软了一大片:“我知道。”

    “我当初只有一个念头,要当上太子,为你报仇。”周邺是个聪明人,对于从没有做过的事,也是无师自通——上药裹纱布没有一点碰到痛处:“我暗地里害死很多人,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和谢家联姻,取得谢丞相暂时的支持。我娶了谢延淑。”

    云初侧过脸看着他。

    “我以为这件事会尽快处理好。抄谢家,谢延淑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周邺静静的叹了一口气:“我想错了,这些事都该告诉你的。”

    云初怔住,小声道:“以我做的那些混账事,还有资格心存不满吗?”

    柔软的纱布在床沿拖着,周邺手里缠着一圈一圈的的白纱布,始终没有抬头:“我现在将原委始末复述与你,这不是我所作所为的理由,只是过程。”

    周邺语气坦诚。这种态度,近似于心如死灰的人放弃所有,只为求得一个心安理得。

    云初就是再狠,也说不出决绝的话来,他甚至想如果周邺喜欢这样,那就顺其自然罢——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