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棒打落水狗

纪久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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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见他一面。”云初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简单干净的杂物房里,只有一张竹床,几件橱柜摆设。遮天蔽日的光线昏暗着,周邺一个人无所事事的翘着二郎腿仰躺在那里。

    周邺觉得言多必失,因此不打算多和蒙古人有接触。听见动静就尽量的装死,所以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他便保持缩回床上的动作,背对着来人。

    常理来说,那人送了饭菜进来,放下也就要走了,可这一回只听见有人走到门边的声响,却没有再继续动弹。

    周邺侧过身子,看见云初在大约三,四步之外的地方。负手而立。

    周邺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就把人搂在怀里,好像之前那场几乎决裂的摊牌,在这场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意外发生之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云初挣扎了一下,想着时候不多,也就乖乖不动弹了。

    “你日子过的不错,”云初皱眉道:“面色红润有光泽,衣服也按时换洗了。”

    周邺得意道:“我是谁啊。”

    云初笑笑,没说话。

    “我有话要问你。”

    云初淡淡道。

    “等等,我也有话要说。”

    “那你先说吧。”

    “我知道那个云初回不来了。也知道你是冒牌货。”周邺亲吻着他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把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可是我那段时间,也把你权当我的爱人。你待我很好,我都看在眼里……”

    说道这里,周邺顿了顿,似乎下着极大的勇气:“我把你当成原来的那个人,在和你相处,所以你自己揭穿的时候,我忽然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云初本来也就是疑惑,为什么周邺明知道自己是冒牌货,还要对自己柔情似水……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么?

    他还以为,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却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

    如今人家也承认了,自己也就要“寿终正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些没有解释清楚的细节,也就随他去吧,谁还会记得呢。

    周邺一动不动的盯住怀里人的反应,发现云初居然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之态。

    “他们放我回去?”周邺猛地想到,云初可能就是这些天为自己奔波而导致的劳累。

    “是。”云初抬眼,和他对视着。

    “这么容易?”周邺十分讶异。

    云初依然是勾着唇角,单薄的笑。

    “皇上到底是把你当宝,不放你就正事和蒙古开战,他们还敢不放人么?”

    这个解释显然是相当能说服人的,周邺也就是抱定了这个想法,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云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然而事态所逼,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来之前他想了一路,发现自己也许早在看到周邺第一眼,就先动了心。不然以自己的身手,周邺一个深宫大院长的少年又怎么会屡次得逞。

    即便不说个人感情,当初是自己一时冲动带了周邺出来,现在,自己若是不担下责任,要牵连的人,只会更多。

    缩头乌龟这种事,他还不至于能拉下面子做。

    蒙古人再怎么狠,不过就是一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只是听了周邺的一番肺腑真言,还是不免心中一寒。

    云初还是不够了解周邺。周邺是个心思很重的性子,他一直细细的斟酌着字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想,这个时候不是不该说“爱”的,因为说实在的,他也不能确信的把云初放在什么样的位置。况且这事情不急,反正自己马上就要回应天的,有足够的闲情逸致,也有宽逸松散的环境让他想清楚。

    “等回了应天,再说吧,”他对自己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至少不能让云初再出来打仗了。他功夫是不错的,给他在宫里谋个差事,和舅舅说一声也就差不多了。”

    周邺紧紧抱着云初,又想了很多,他想自己回到应天,大抵就要册封太子了,到时候麻烦的事情肯定又是接踵而至,有一个云初陪在身边,一定会容易的多。

    谢家要一点一点磨掉才行,还有那个礼部尚书,要便吓唬边哄的镇得住场面,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文龙为了防止赔了夫人又折兵,交接工作做的很是细致,周邺和纪修的人质交接,几乎称得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云初一袭单薄白衣,只身一人走进蒙古人的营帐。甫一进门,便被百来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几个抓着绳子的蒙古兵犹豫着,没人敢上去绑他。

    云初暗暗嗤笑,他在蒙古的军营里以讹传讹,早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化身,几乎要成了三头六臂的存在。

    我怎么可能逃走呢,他想,要不然现在在做的事情,还有意义么。

    一个抬起手臂的动作被误以为是要抛出什么暗器,最前面的一圈十来个蒙古兵几乎是惊呼着,逃窜着后退了几步。

    但是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发现面前这活阎王般的人,只是从纤薄的绸袖中露出一对白玉般的手腕。

    云初其实生的非常好看,非常面善。那一张细白的面皮,完全衬的上纪家小公子这个身份。所以云初忍不住想,这个身子当真是短命,才换了个魂魄,没到四年,又要交代在异国他乡了。

    几个胆大的蒙古兵试着走上前去,发现纪修没有传说那么恐怖,反而带着笑意,眼波盈盈,很有一股子书生气。

    云初很快就被里里外外绑的结实了,特意顺出一支队伍,直往北送了好几里,李文龙这才松口放人,让周邺在几个蒙古兵的看护下回到接应的汉人那里。

    周邺被象征性的绑着,贴身的几个侍卫哭哭啼啼的给他松绳子的会后,他就很快发现少了谁,他四下寻找着,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云初难道不是应该接他回来么?

    他觉得刚才对云初还是太骄纵了一些。云初是个给蹬鼻子蹭脸的人,不仅要宠着,还要偶尔的冷一冷才行。

    他本来是想要问问旁边的人,云初怎么没来的。猛然想到自己早上讲的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就有点难为情,头一遭的感到不好意思。

    一直回到营帐,见了殷景仁,周邺才觉出不对,云初的那个跟屁虫般的副将小马都出来了,远远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而且殷景仁见了他,始终欲言又止,颇有心事的样子。

    周邺于是试探着问:“云初呢?”

    殷景仁没正面答他,道:“你们早上见了吗?”

    周邺的眼神越过殷景仁的箭头,看见努力拨开人流往这边挤的小马,心不在焉的答道:“嗯,后来他说还有事要和蒙古人交接一下,就先回去了。”

    殷景仁点了一下头,也就没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了。

    这时候几米外的小马,忽然大声吼叫起来:“少侯爷你得救救我家大人!纪大人被蒙古人换去了!!他们肯定会弄死他的,我家大人可怕疼了!!”

    小马年纪小,嗓子尖细,话说到后来,已经是一种走调般的哭腔……

    周邺茫然的愣在那,不是很明白小马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还想问,小马已经被几个人拖下去了。

    殷景仁知道事情要坏,在周邺转脸往外跑的时候,就使眼色让十几个壮汉跟在后面,阻止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周邺还没登上马,就被连拉带拽的扯下来。一帮人乱糟糟的跪在后面,磕头作揖的劝他不要走,劝他要以国事为重,不要为了儿女私情一时冲动。

    周邺进过一番扭打,沾了一身一脸的泥灰,最后跌坐在地上,还被俩个大汉抱着大腿,挣了几下都是纹丝不动的。

    他对着这个样子,似乎看到了以后,自己真的登上皇位,要做什么决定,一帮所谓忠心进谏的老儒臣,絮絮叨叨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不知道云初现在怎么样了,又使不上力气,他才十五岁,就算一直告诉自己身负重担,也改不了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他指着殷景仁骂了一会,那边像早就预料好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周邺心里绝望透了。他也不管云初还听不听的见,对着朝北的方向野兽一样的嘶吼。

    “云初,你等着!我一定救你出来!”

    殷将军站在一边,其实也看的眼睛发酸,但是这时候,纪云初的命,和正的爆发战争或者牺牲象征国家未来的周邺来说,都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云初像是听见什么了,扭过脖子往回看了一眼。不过他被绑的太紧了,因而这个动作,做的就显出几分僵硬。

    李文龙看到这样的纪修,心里很有棒打落水狗的恶毒快感。

    他知道这个人,以往再怎么风光,也还是个人,现在就是插翅怕也难飞了。

    于是下了狠劲一脚蹬在他腰上,似乎把之前死了同伴的仇,和一路心惊胆战的怯懦全部发泄出来了。

    云初往前踉跄了半步,他手被束着,要保持平衡很不容易,摇摇晃晃了半天,才勉强没有摔下去。